機長視野：冬季飛行如何進行威脅和差錯管理？
2024年01月31日
一句浪漫問候“張萬森，下雪了”，讓大家對2023/2024年冬季記憶深刻。這個冬季，全國經歷了前期持續偏暖、後期急劇降溫的“過山車”式氣溫起伏。從2023年12月中旬開始，受大範圍寒潮天氣影響，全國大部地區氣溫驟降，部分國家氣象站日最大降溫幅度突破歷史極值。冬季極寒大雪天氣，對飛行有什麽影響？飛行員又該如何做好威脅和差錯管理（TEM）？
冬季飛行威脅大
2023年12月，受冷空氣持續影響，我國天氣形勢復雜，集中出現寒潮、雨雪、低溫、冰凍等災害性天氣，中東部氣溫顯著偏低。很多飛行員在朋友圈中發布了類似這樣的內容：北京大興機場寒風凜冽、大雪紛飛，飛機正在除冰雪。而廣東、海南雨水豐沛，飛行員要繞飛雷雨。這些天氣現象對冬季航班運行有什麽影響？
冬季低溫會對飛機性能産生直接影響。在寒冷環境中，發動機及相關系統的潤滑油可能變得黏稠，加大引擎啟動難度；飛機的滑油、液壓油、燃油系統包括冷卻液在低溫下容易結冰，可能導致冷卻效果降低；飛機電子部件耐低溫條件的極限性易引發電子系統故障；油液系統因熱脹冷縮的特性易出現滲漏，結冰造成部件卡阻。
當機翼溫度降到冰點或以下，而相對濕度較高時，持續低溫會使機翼表面形成冰霜。由於長時間在低溫區飛行，飛機燃油持續受冷，油箱區域的下表面形成冰霜，過低的氣溫可能導致燃油結冰，從而影響發動機運行。
冬季降雪和凍雨可能導致飛機表面積聚冰雪，影響飛機的飛行性能。飛機表面的冰雪積聚不僅會加大空氣阻力，還可能導致重心分布不對稱，進而影響飛機的操縱性能。飛機在降落和起飛以及滑行過程中如果遇到結冰的道面，會增加飛行員操縱飛機的復雜性。
值得注意的是，在冬季運行中，飛機也有被雷擊的風險。由於冬季雲體水汽少，空氣自放電平衡電位的概率低，積累的電位差更大，但在氣象雷達上的顯影更弱。在電荷多、對流強、電位差大的綜合作用下，飛機被雷擊的可能性更大。根據雷達探測水汽運動的基本原理，探測難度大，雷達顯影可能較弱，容易引起飛行員誤判。在多起冬季雷擊事件中，機組反映在雷達顯示的綠色區域繞飛時遭遇雷擊。
受厄爾尼諾影響，2023/2024年冬季的冷暖起伏明顯，氣溫經歷“過山車”式變化。2024年1月～2月，預計我國北方地區可能再次出現階段性強降溫、強降雪過程，南部、東部等地可能出現階段性低溫、雨雪、冰凍天氣。在這樣的天氣條件下，飛機在有積雪、積冰、積水或雪水的跑道、停機坪、滑行道上運行，地面上的雪、冰、積水或泥漿可能被吸入發動機或直接凍結在發動機、短艙、發動機傳感器探頭上，從而導致飛機系統故障。
警惕威脅導致的差錯
民航冬季運行面臨諸多風險，低溫、大風、降雪、低雲、低能見度、結冰、濕滑道面等都會對飛行産生威脅。在這些威脅中，有些是飛行員可以預料的，如飛機在雲中飛行可能遇到結冰；有些是飛行員無法預料的，如在降雪天氣下聯絡道、快速脫離道、滑行道、停機坪沒有明確的摩擦係數報告，導致飛機打滑，出現短時間內方向不可控的風險。飛行員都要積極識別這些威脅，並採取對策予以管理，從而保證冬季飛行安全。
冬季冷空氣活動活躍，天氣急劇變化，飛行員駕機跨越東西南北，不僅飛機故障多發，而且飛行員的工作負荷也會加重。復雜天氣降低了安全裕度，容易出現發動機結冰、低於運行標準起降、雷擊、飛機低空大偏差、機組“丟漏錯忘”飛行程序等衍生風險。面對冬季復雜多變的天氣，飛行員應急預案不合理、應急處置不及時、飛行綜合能力欠缺等，都會導致對飛機的管理不到位並“犯錯”。
這個冬季，受北極渦旋分裂以及中高緯西風帶的影響，伴隨著歐亞上空西風帶的劇烈扭曲，西伯利亞高壓異常增強，我國大部地區由前期盛行偏南風轉為偏北風，風速大，風向、風速變化明顯，很多地區都發布了大風橙色預警。強風、陣風、風吹雪等天氣現象容易導致飛機不穩定進近和落地。
如果出現降水量增加或大面積降雪天氣，飛機在這些地區的機場運行可能涉及除冰、除雪的補充飛行程序。如果個別飛行機組沒有充分理解和掌握地面除防冰程序，且沒有嚴格按照補充程序步驟進行操作，可能導致飛行機組偏離飛行程序。
冬季的霧霾、雨雪天氣會導致機場能見度降低，這種低能見度天氣對飛機飛行影響很大。幾年前的一個冬天，一架MD11飛機執飛俄羅斯新西伯利亞—上海浦東貨運航班。航班在浦東機場低能見度進近時，兩次復飛後宣布油量緊急，並申請備降虹橋機場。機組因飛機油量不能等待30分鍾，無法等到虹橋機場開放，又決定返回浦東機場降落。最終，飛機在浦東機場低於最低天氣標準著陸，在著陸時油量大概還能飛行18分鍾，少於飛行計劃中的最低儲備燃油量。
這是一起典型的冬季飛行不安全事件。由於持續的低能見度天氣增加了管理運行的復雜性，飛行員在預測、識別這種復雜天氣時，沒有制定合適的應對策略：在進近前對低能見度天氣的威脅預先準備不足，在復飛後對低油量的風險評估不足，在宣布油量緊急後對虹橋機場天氣好轉時間沒有預判，最終只能在浦東機場超標準落地。機組的威脅和差錯管理都出現問題，從而導致了不安全事件的發生。
做好冬季運行的風險管理
在復雜運行條件下，飛行員的威脅和差錯管理能力至關重要。TEM是飛行員識別與管理威脅，識別與糾正差錯，識別與恢復非期望的航空器狀態的過程。飛行員可以通過不斷提升核心勝任力實現TEM管理目標。在駕駛艙，擁有良好溝通和領導力的飛行機組，面對同樣的威脅會大大降低錯誤率，減少飛機進入非期望的航空器狀態的次數。
飛行員進行良好的機組資源管理（CRM），包括有效的監控、強烈的情景意識、強大的領導力以及對工作負荷有效的管理能力等，可以減少機組決策錯誤，並減少飛機進入非期望的航空器狀態。飛行機組要隨時保持良好溝通，明確所有機組成員在正常和非正常情況下的角色和職責。面對復雜運行環境，預先制訂了應急預案的機組作出錯誤決策的概率更低。因此，將CRM作為威脅和差錯管理的工具，可以有效提高冬季運行安全水平和效率。
在TEM中，機組成員對差錯的覺察和響應至關重要。機組成員要積極監控，對系統和其他組員的工作進行交叉檢查，對飛行任務進行優先排序，合理管理飛機自動化，以減輕機組的工作負荷。機組要對不斷變化的飛行情況進行管理，以提問、調查和澄清的方式不斷檢查、調整現有計劃。
在飛行各階段，機組可以使用TEM模型的計劃準備、執行應對、回顧檢查等工具，做好威脅和差錯管理。
機組在起飛前要嚴格執行飛機除冰程序，嚴禁帶冰、雪和霜起飛。面對冬季降雪、積冰造成跑道、滑行道道面摩擦係數降低，積雪對標識標線的遮擋，輪胎壓實的雪印與滑行中心線混淆造成錯覺等情況，機組要嚴格遵守標準操作程序。
同時，機組要充分理解和掌握地面除防冰程序，嚴格按照補充程序步驟進行操作，不要漏項。完成補充程序後，要特別關注空調組件、發動機引氣、增壓系統的正常復位。機組要做好指示空速不一致、高度不一致等相關故障的處置準備；學習發動機高震動處置程序和發動機甩冰程序，正確執行發動機和大翼除防冰程序，避免長時間在積冰條件下飛行。
在著陸時，機組要考慮濕滑跑道對飛機安全的影響。在下降進近準備時，要查閱有關檢查單和性能圖表進行性能計算。針對低空大偏差、著陸彈跳、低空風切變等情況，要制訂中止著陸和風切變改出的操作預案，合理分工，明確穩定進近標準，防止盲目蠻幹。在復雜天氣條件下，機組需要制訂復飛後的處置預案，避免決斷不及時進入低燃油量狀態。
TEM是保證飛行安全的重要思維框架。面對冬季復雜多變的天氣，飛行員要具備威脅管理、差錯管理、非期望的航空器狀態管理的思維模式，提前做好風險評估，制訂合理的處置預案。飛行員作為保障飛行安全的最後關口，要嚴格執行標準，冷靜決策、謹慎操作、精細飛行，保證冬季惡劣天氣條件下航班安全和運行順利。（姚誠、姚永強）
新聞來源 ：《中國民航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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