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灣三巨頭：快速成長的背後有推手？

2015年04月09日

3月17日，美國國會一名主管交通的議員再次要求美國政府對海灣地區三家航空公司獲取政府補貼的指控進行調查。這項指控說，由於海灣地區的阿聯酋航空、阿提哈德航空和卡塔爾航空在過去10年中獲得了超過400億美元的政府補貼，他們得以在主要國際航線上降低票價，並逼迫競爭者退出市場。

對於這項指控，阿聯酋航空總裁蒂姆·克拉克認為是不恰當的，並表示將對指控進行有針對性的回應。阿提哈德航空首席執行官賀國健認為，阿布扎比政府為阿提哈德航空提供了啟動資金和貸款，但政府只是作為股東，沒有更多地參與經營。近年來，海灣三巨頭在業內成長速度相當快，其背後到底有沒有政府作為推手的影子呢？

天空開放協定溯源

自1992年起，美國先後與全球111個國家政府進行談判並簽署了天空開放協定。美國主導的天空開放政策主要是通過打破先前受到限制的航空管制來進一步開放航空市場，為美國航企進入新的市場參與競爭鋪平道路。此外，美國也想借此解除各國政府對國際航空市場的干涉，並確保雙邊航空談判符合美國的國家利益。

美國主導的天空開放政策要求完全基於市場而進行公平競爭，其核心目標就是為美國的航空運輸企業提供在世界航空市場上進行有效擴張和充分競爭的環境及機遇，其中就包括給予美國航空企業沒有限制地進入更多市場的權利。同時，天空開放政策也為其他國家的航空公司進入美國市場打開了政策大門。

1999年~2002年，美國政府先後與卡塔爾和阿聯酋進行談判並簽署了天空開放協定。該協定適用於基地分別在多哈、迪拜和阿布扎比的卡塔爾航空、阿聯酋航空和阿提哈德航空。

美國與海灣兩國簽署的天空開放協定是基於完全的航空自由權的，即對於這兩個國家指定的航空承運人在從本國到美國的直飛國際航線上沒有任何限制，包括運力、班次和目的地城市，甚至對他們自行定價也沒有限制。同時，天空開放協定也賦予了這兩國的航空運輸企業在美國擁有完全的第五和第六航權。

但是，近年來，美國的一些航空公司對海灣三巨頭在美國市場上的快速發展提出了質疑，認為當地政府直接或間接地給予了他們各項補貼並參與了市場經營，這完全有悖於天空開放協定基於市場公平競爭的宗旨。2015年1月，達美航空、美聯航和美國航空聯合向美國政府提交了報告。報告稱，海灣三巨頭在過去10年裏獲得了政府超過400億美元的各項補貼，這種行為不但嚴重影響了市場公平競爭，而且還置美國航空企業於不利的市場地位。

對於美國航企的指控，阿聯酋航空、阿提哈德航空和卡塔爾航空分別予以了否認。阿聯酋航空總裁蒂姆·克拉克於3月中旬前往華盛頓，就美國航企的指控予以正面回應。阿聯酋民航總局副局長萊拉·阿裏·本·阿穆拉利說："我們很樂意去對話，但是現在我不認為政府應當做什麼。我認為，政府應當真正遵守天空開放協定的承諾。"

政府補貼扭曲市場形態

作為海灣國家的三家主力航空公司，其航空運輸業務的開展很難依賴國內市場，最主要的經營途徑就是利用迪拜、阿布扎比和多哈進行國際航空中轉運輸。近年來，這三家航空公司在國際中轉運輸業務方面增長速度飛快，其國際航空中轉網路已經覆蓋了歐洲、非洲、亞洲、大洋洲和美洲。

借助於與美國簽署的天空開放協定，阿聯酋航空現在已經開通了每日11班從迪拜分別前往美國芝加哥、波士頓、達拉斯、休斯頓、洛杉磯、紐約、三藩市、西雅圖和華盛頓9座城市的航班，並且還執飛了每日1班利用第五航權從義大利米蘭到紐約的航班。而阿提哈德航空和卡塔爾航空則以每日平均6.4班、6.7班的頻次，分別執飛從阿布扎比和多哈前往芝加哥、達拉斯、紐約、邁阿密等地的航班。

而與此相反，由於沒有從美國前往阿聯酋和卡塔爾大量的始發客源市場，美國航企目前還沒有開通到阿布扎比和多哈的航線，只有總共每日2班到迪拜的航班。美國航企認為，航班量不均衡的原因，就是海灣三巨頭獲得了所在國政府的補貼。這些補貼包括自2004年起政府的直接資金補貼、各項稅費豁免、機場起降費豁免和政府資金注入等，總計超過了400億美元。

達美航空、美聯航和美國航空認為，由於受到來自海灣三巨頭的激烈競爭，美國本土航企從美國到印度次大陸和東南亞的航班市場份額已經由2008年的39%下降到了2014年的34%，而海灣三巨頭在該市場上的份額則從7年前的12%快速增至目前的40%。美國本土航企和聯營夥伴在從美國東部到南亞的市場份額也從2008年的43%下降到了2014年的36%，而海灣三巨頭在該市場上的份額則從1%快速增至13%。

美國三家航空公司在報告中強調，海灣三巨頭從所在國政府獲取了大量補貼，他們在國際市場上採取不正當的競爭手段，這有悖於美國的貿易政策，也不符合天空開放協定公平競爭的要求。目前，達美航空、美聯航和美國航空正努力說服美國政府修改或者終止與海灣國家的天空開放協定。

歐盟再次發難

達美航空、美聯航和美國航空在提交的聯合報告中表示，目前阿聯酋航空已經訂購了上百架大型寬體客機，其中包括至少140架空客A380客機（這幾乎是目前空客A380訂單量的一半）。美國三家航空公司認為，如果單從國際旅客運輸和國際運力投入來計算，阿聯酋航空現在就是世界上最大的航空公司。海灣三家航空公司寬體機的總數很快將超過美國所有航空公司寬體機的總數，新增運力的增長率已經遠遠高於全球GDP的實質性增長率。

美國航企對海灣三巨頭獲得政府補貼的指控也得到了歐盟的回應。漢莎航空和法航—荷航集團曾在2014年12月聯名給歐盟委員會寫信，要求對中東一些航空公司通過獲得政府補貼來改變市場競爭形態採取進一步的措施。他們也要求，對所有海灣航企投資歐洲航企進行全面的調查，尤其是對新近卡塔爾航空收購國際航空集團9.99%股權一事進行調查。

對於美國三家航空公司要求美國政府調查海灣三巨頭獲取政府補貼的指控，在3月13日的歐盟交通部長會議上，法國和德國要求歐盟委員會重新審視與海灣國家航空公司的航空協定，以避免歐盟航空公司失去更多的市場份額。在兩國的提議下，3月18日，歐盟交通專員維奧萊塔·布珂表示，她將從歐盟國家中尋求一項新的授權，就海灣三巨頭在過去10年內獲得超過400億美元的政府補貼一事，與阿拉伯聯合酋長國和卡塔爾政府進行公開對話。

布珂說："海灣三家航空公司在一些國際航線上與歐洲航企競爭，但是他們從政府那裏獲取的補貼改變了市場形態，削弱了歐盟和美國航企的競爭力。根據美國航企的研究報告，海灣三家航空公司在過去獲得了很多無息貸款、很低甚至免費的機場起降費，還有其他一些費用。"

法國交通部長阿蘭·維德萊斯和德國交通部長亞曆山大·道瑞德在一項聯合聲明中指出，正是由於海灣航企獲得了政府補貼，採取了一些不正當的競爭手段，歐洲航企才失去了市場份額。他們都希望，歐盟委員會能夠制定出一項有效限制外國航空公司進入歐盟區航權的共同戰略，這其中也包括針對中國、巴西和土耳其的航空公司。他們的提議得到了荷蘭、比利時、瑞典和奧地利等國的支持。

相關：航空市場利益爭奪引發新一輪博弈

達美航空、美聯航和美國航空在提交給美國政府的報告中指出，阿聯酋和卡塔爾政府為了實現本國經濟長期發展的目標，需要通過打造國際化的中轉樞紐機場來吸引大批的國際客流，從而帶動本國經濟發展。而航空公司正是實現這一經濟目標的核心力量。

為此，政府資本逐漸滲入並掌控了與航空運輸有關的業務，在完成企業國有化的基礎上實現了行業發展的豎向一體化。這種政府資本已經完全滲入了機場、航空公司、地面服務商和銀行。美國航企認為，正是在這種政府資本的扶植下，海灣三巨頭才得以迅速擴大機隊規模，成為世界上發展速度最快的三家航空公司。

在關乎航空市場發展前景和企業未來經濟命運之際，利益爭奪者之間必然會產生分歧與糾紛。海灣三巨頭在否認獲得政府補貼的同時，均表示現在公司的發展都是自身通過心血和汗水換來的，在一定程度上受益於政府的某些政策支持，而不是獲得了政府補貼。

航空運輸的發展在很大程度上得益於政府政策的支持。天空開放協定要求競爭各方須公平競爭。在經濟環境低迷或原有競爭者競爭力下降時，自然會出現各方的利益爭奪。無疑，市場競爭的利益導向將引發競爭者的新一輪博弈。

觀點：天空開放呼喚市場的公平競爭

近日，美國達美航空、美聯航和美國航空向美國政府聯合提交了一份報告。報告通過對大量的公開財務報表和實際資本運營的數據分析，對海灣地區的阿聯酋航空、阿提哈德航空和卡塔爾航空在過去10年中，共獲得所在國政府超過400億美元的直接和間接政府補貼一事進行了披露。海灣三家航空公司是否獲得了政府補貼導致不公平的市場競爭，再次引起了輿論的高度關注。

就海灣三家航空公司所在國的地理環境和國家經濟發展情況而言，要想維持長期的國家經濟繁榮，單靠石油出口並非長久之計。持續性的經濟發展仍然需要旅遊經濟的強力帶動。海灣三家航空公司成功的資本輸出和國際中轉運輸網絡的構建，也實現了帶動所在國經濟發展需要的目標。

基於與美國簽署的天空開放協定，兩國指定的航空承運人應進行公平的市場競爭。而在兩國間的航線競爭中，如果任何一方政府通過對航空公司進行直接或間接的大額補貼去干擾市場秩序，都不符合天空開放協定所要求的競爭準則。近年來，海灣三巨頭在國際航空市場上的成長速度確實不同尋常。那麼，他們到底有沒有獲得政府補貼呢？

海灣三巨頭在所在國的航空運營保障方面，確實得到了機場和政府優惠政策的支持。德國漢莎航空集團進行的市場調查顯示，漢莎航空和阿聯酋航空在迪拜機場所產生的運營費用截然不同：漢莎航空在迪拜機場要繳納航空旅遊稅、收入所得稅、雇員收入稅、國際航班增值稅4項稅費，而阿聯酋航空就沒有繳納這些稅費。漢莎航空還須繳納很高的機場起降費、航空管制費和航空安全費，而阿聯酋航空繳納的費用很少。漢莎航空還在碳排放交易稅、減少雜訊和夜航限制等方面受到約束，而阿聯酋航空則不受這些規定約束。此外，迪拜是不允許有工會組織存在的，因而有些勞工權利是不受保障的，阿聯酋航空也得益於這種特殊體制帶來的一些好處。

不管所在國政府是否給予航空公司各項補貼，這些航空新貴的強勁表現已經引起了傳統航空公司的猜忌。對於歐美航空公司的猜忌和指責，阿提哈德航空在否認獲得政府補貼的同時，其首席執行官賀國健爭辯說，航空公司給消費者帶來的利益應該體現在航空公司在產品和服務的競爭上。阿聯酋航空總裁蒂姆·克拉克更是直言不諱地說，美國航企之所以失去市場份額，主要原因是他們的服務較差。

賀國健認為，歐洲傳統航企長期面臨的問題是缺乏機場投資建設帶來的擁堵，造成其在傳統樞紐機場的運營成本較高，同時還面臨著較高的人力成本和向航空公司、旅客徵收各項不合理稅費的壓力。阿聯酋航空在否認獲得政府補貼的同時也指出，美國和歐盟成員航空公司只是以政府補貼為藉口，要求對政治敏感的美國政府採取針對他們的保護措施。

對此，美國白宮交通運輸和基礎設施委員會主席比爾·舒斯特表示，儘管這項指控表面上看起來是有效的，但是須對形勢進行進一步的審視。另外，奧巴馬政府也認為，這起事件"引起了美國一些航空公司的急切關注，但是還將繼續承諾實施天空開放政策，因為天空開放政策對旅客、美國民航業和美國經濟都有利"。

國際航空運輸市場的各方在圍繞經濟利益不斷發展的同時，必然就利益分配產生分歧。不管競爭者之間如何爭吵，天空開放政策都是有利於大眾出行的。正如華盛頓非營利行業組織美國旅遊聯合會的高級主管艾瑞克·漢森所言："站在旅客的角度，他們需要盡可能多的出行選擇。"（《中國民航報》特約撰稿人 王雙武）

新聞來源：中國民航報